聞先生饒有興趣地繼續說下去，“可是宋大人進京城不過一

聽到這裏，宋安然心頭一震。

論人脈，只是二十年前的老關系。論資歷，只有在地方上做地方官的經歷。不要說一品大員，門生故吏遍布天下。就連在在朝堂上的立足之地都沒有。”

二十年的時間，足以讓一個探花郎從五品爬到一品大員，做大學士，進內閣，門生故吏遍布天下。可是看看宋大人這二十年做了什麽，最高不過四品地方官。

按理，以宋大人探花身份，應該有一份很美好的前程，受世人的敬仰。可是事實上，宋大人在地方上足足蹉跎了將近二十年。

等到讀書科舉的時候，更是人生得意，年紀輕輕就被泰寧帝點為探花，接著又娶了侯府嫡女為妻。你說這樣的人生，完美不完美？簡直是羨煞了所有人。

聞先生說道：“老夫了解過宋大人的生平。宋大人年幼求學時，就和你現在一樣，順風順水，幾乎沒遇到了挫折。自小就在讚美中長大。

不過宋安然也沒問，她在等聞先生的下文。

宋安然面露疑惑之色，不明白聞先生怎麽突然就將話題轉移到了宋子期的身上。

宋大人的確是個能臣，而且也不會拘泥於形式，懂得變通，思維靈活。假以時日，宋大人不出意外，肯定能夠進入內閣，掌握朝廷權柄。”

聞先生笑了笑，故作高深莫測。“前些日子，老夫一直住在宮裏面，替陛下出謀劃策，分憂解難。老夫也和宋大人見了好幾面。

宋安然躬身說道：“還請先生賜藥！”

過去的十多年，你已經得到了太多的讚美和認可。你現在需要的是一劑猛藥，能夠讓你真正平靜下來的猛藥。”

當你內心受到傷害，當你對自己產生懷疑的時候，你也就無法從中走出來。宋姑娘，你現在需要的不是旁人的認可。

順利到讓你認為自己無所不能，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住你。當然，事實也的確如此。可是太過順利的人生，讓你缺失了抵抗挫折的能力。

聞先生在棋盤上落下一子，然後對宋安然說道：“宋姑娘，你之所以這樣，是因為你過去的人生太順利了。

宋安然老實的搖頭，她就是不知道為什麽，所以才來找聞先生，尋求一個答案。

“宋姑娘，你知道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嗎？”

聞先生聞言，哈哈大笑起來。

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，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恢覆過來。我內心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。總覺著以前自視過高，有些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
若是換做以前，每件事情我都可以處理得很好。可是這一次，所有的事情幾乎在同一段時間內發生，我已經感覺身心俱疲，急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修養調整。

之後白蓮教暴亂，家中死傷無數，小妹深受刺激，暫時難以恢覆神智。家父忙於朝中政務，家中重擔全由我一人承擔。

宋安然幽幽一嘆，“不瞞先生，最近我身邊發生了許多事情。有人因為我中毒受傷，事後有失明。我沒能盡到照顧的責任，反而讓受傷的人失蹤。

聞先生聞言笑了笑，“看來有什麽事情困住了你，讓你一直不能展顏一笑。”

宋安然神情平靜的說道：“更準確的說，我是想在先生這裏尋找一點安寧。”

“咦，改性子了。真的只是單純來找老夫下棋？”聞先生懷疑地看著宋安然。

宋安然手執黑子，“我只想和先生對弈一局，還請先生賜教。”

聞先生才不會上當。他直接問道：“宋姑娘來找老夫，所為何事？”

宋安然笑道：“我忘了任何人，也不會忘記先生。先生幫我良多，我一直記掛著先生。”

先是哼哼了兩聲，“老夫還以為宋姑娘忘了通天觀，忘了老夫。”

聞先生見到宋安然，頓時鼻子不是鼻子，眼睛不是眼睛。

宋安然坐上馬車去通天觀見聞先生。

至於剩下的那些犯人要怎麽解決，那是朝廷需要操心的事情，而不是宋安然需要操心的事情。

宋安然也松了一口氣，京城的上空總算出現了久違的太陽，沒有令人惡心的血腥味，也沒有讓人窒息的肅殺氣氛。

看多了聽多了，好好的人也會跟著變得冷血麻木起來。

終於不用再天天看殺人，聽殺人。

面對這個變化，京城的老百姓還有點不太習慣。不過同時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氣。

朝廷似乎也註意到了這個情況，於是在某一天早上，菜市口突然停止了對犯人行刑。

隨著時間的推移，京城的老百姓也從一開始的激動，興奮，大仇得報的喜悅中，慢慢地變得恐慌，麻木，不安。他們很怕儈子手的鍘刀，會不會有一天也落在自己的頭上。

那些亂民們該死。可是漫長的行刑時間，讓宋安然覺著太難熬。

宋安然感覺惡心透了。

宋安然仰望天空，總覺著京城的空氣中都帶著血沫子。每呼吸一口，她都會吸入不知是誰的獻血。

地面上的鮮血永遠都清洗不幹凈。夜深人靜的時候，經過菜市口，仿佛都能聽見犯人們哀嚎詛咒的聲音。

菜市口每天都在殺人。少則十幾個，多則上百個。聽說儈子手的鍘刀都已經有了缺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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